用用

【沧海横流】【ABO】47

刀🔪预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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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隔两个小时,穆雪松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母亲。

 

阴冷惨白的太平间,头顶的灯管投下冷色的光。穆雪松看着那个躺在床上蒙着白单的人影,觉得自己好像陷在一个恍惚的梦境里。

 

“是他吗?”他低声问陆清,“那底下是我妈吗?”

 

陆清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。穆雪松仍然觉得难以置信,他伸手去揭那张白单,陆清却阻拦,“别看了吧。逝者已矣。”

 

穆雪松推开他的手,固执地掀开单子。穆怀礼的遗容出现在他眼前,惨白的,安静的,鬓间眼角还残留着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。他的头有些变形,是高空坠落造成的颅骨碎裂。雪松很清楚,这样的伤势不可能留有命在,可他还是觉得奇怪,两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人,怎么会死呢?

 

他蹲下身,碰了碰母亲的脸,轻轻唤了两声:“妈,妈?”

 

穆怀礼没有反应。他永远也不会醒来了。谁也不会知道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起了什么,又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决然奔向死路。混沌中的穆怀礼满心满眼都惦念着他的孩子,而现实中的雪松却不能牵绊住他决绝的脚步。

 

因为我才是他的催命符。这个念头陡然闯进穆雪松心头,令他浑身冰冷。是穆怀志、是爸爸的死、是那些折磨良心的实验、是长年累月的压抑把他逼到悬崖尽头,但是最后推他那一把的人,是我。

 

“轰隆”一声,世界在他眼前崩裂成沙,黑暗从碎片边缘席卷上来。陆清只见他的身体忽而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,连忙抱住了他,扶起他软绵绵垂落的头,只觉他的皮肤又湿又冷。

 

穆雪松向下坠落。悬崖底下冲起狂风,世界是残破的光,不知是谁的灵魂在尖叫,高亢的声音寰宇激荡。他像只破旧的木偶,像一捧沙一缕烟,被风撕扯向四面八方。

 

妈妈,妈妈……

 

“妈妈,为什么我们要住在山谷里?”

“因为山谷里有我们的家啊。”

 

“妈妈,为什么你爱啃鸡骨头?”

“因为骨头缝里的肉有滋味。”

“比翅膀还香吗?那我也想吃。”

“你没有牙啊宝宝。”

“那我换完牙可以吃吗?”

“换完牙也不可以。小人儿吃肉,大人才能吃骨头呢。”

  

“妈妈,爸爸不会回来了,是不是?”

“爸爸变成了天上的星星,他虽然不在了,但永远陪在我们身边。”

“那为什么我要叫你爸爸?不能叫你妈妈?”

“因为……没有为什么。”

  

“我不想住在这里,我们搬出去好不好?吃糠咽菜睡大街我都认了,我也不要在这里受他们闲气!”

“我们走不了,你大伯不会放我走,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?” 

“你真懦弱。”

  

“你不过是一朵菟丝花,离开了依仗就不能活。你精神匮乏,人格软弱,从来就没想过要独立自主的活下去,哪怕是为了我。你自己要陷在这个泥潭里,我拉你脱身你不肯,还要把我一起拽下去!”

“雪松,雪松,你别恨我。妈妈真的…真的已经为你做了能做到的一切,如果连你也恨我,你叫妈妈怎么活?”

 

“你叫妈妈怎么活?”

 

为什么他当时没有意识到,那是母亲对人世发出的最后一声绝望的求援?他当时说什么来着?他说,你还敢说爱我?你还敢提起爸爸?如果不是你的愚蠢和软弱,他怎么会死!

 

他是压死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 

他性情刚硬,所以总看不惯母亲的唯唯诺诺。他总盼着母亲能跟他一样,决绝、利落、如刀斩乱麻。他怨恨母亲不能像他期望的那样,与穆家一刀两断,带着他脱离苦海。可是,可是,有多少次,穆怀志打他的时候,是母亲用身体挡在他面前;有多少次,他被关在小黑屋里禁闭,是母亲偷偷地给他送饭送水;母亲唯一一次掀翻饭桌,是因为在他后颈上看到穆烽留下的牙印。他们在那段压抑而冰冷的日子里相依为命,母亲日渐被磋磨得畏缩寡言,而他呢,却日复一日地刚硬尖利。到最后,他这些锋锐也尽数刺向了自己的母亲。

 

他曾经把母亲丢在那狼穴中整整十年,他害怕暴露行踪,所以没有音信,没有问候。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,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,他没想过这整整十年母亲是怎样一个人熬过。

   

穆雪松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,就像从一场恐怖的噩梦中踏入另一场更漫长的梦魇。满眼都是惨白,他手背上扎着吊瓶,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,躺在病床上,单薄得就像一片影子。

 

再多的争执这会儿也需放在一旁。陆清坐在他床边,摸了摸他的额头,温声细语地说:“你贫血太严重了,刚刚抢救时给你输了两袋血,这会儿觉得好些吗?”

  

穆雪松恍若未闻,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,“我没有妈妈了。”他耳语似的说:“陆清,我没有妈妈了……”

 

就在那一年的冬天,他先后失去了他的孩子,母亲,还有陆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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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百心心下一更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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