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用

【沧海横流】【ABO】91

陆清半边身子已经泡进了水里，他努力地伸手去够储物盒里的破窗器，却一无所获。那只原本好好地放在储物盒里的小工具，不知何时起不翼而飞了。

 

汽车开始下沉。穆雪松屈起手臂，连续地几次肘击，猛砸向车窗四角。随着一声清脆的碎响，车窗炸裂，大片玻璃附着在贴膜上掉了下来，雪松用衣服包着手撕下一块碎片，划破了挤住陆清动弹不得的安全气囊。“安全带，安全带怎么了？”

 

“锁死了，打不开！”陆清双手握住安全带猛力一拉，金属的卡扣依然纹丝不动。与此同时，悬浮在江面上的汽车忽地一歪，彻底地向下沉去。

 

江水一瞬间就没过了陆清的头顶。他拔出手枪向锁扣开了一枪，塑料外壳迸碎，金属卡扣却只被击出了一个浅浅的痕迹，子弹以一个危险的角度弹起，又后继无力地向下掉落，后坐力荡起的水浪劈头盖脸地向他扑来，险些令他当场呛溺。

 

穆雪松攀着车窗随他一起下沉，见状扑上去抓起一块碎玻璃，拼命地切割安全带。陆清憋着气，拾起碎片从切口的另一端同他一起奋力切割。多股尼龙编织的织带极其坚韧，特有的编织方式更令其无法撕裂扯断。二人的手掌都被割得鲜血淋漓，在浑浊的江水中浮起一团一团的血雾，那绳索却仍是不断。

 

汽车咚的一声触到了江底，水压愈大，穆雪松的胸口已经窒息得发痛，眼前金星乱蹦。车灯闪了闪，灭了，水下登时被一片漆黑笼罩。陆清忽地掰开他的手，用力将他向上推去。

 

穆雪松身不由己地向上漂浮，他却伸手死死地扳住了窗框，再次下潜到陆清身旁。他眼睛里只有那根将断未断的安全带。陆清知道他不肯独行，只得咬牙狠命地继续切割绳索。

 

一分，两分…安全带终于断为两截，陆清当即双手一撑从车窗中脱身出来，抓住雪松的手腕向上游。极限条件下omega的身体素质终究比不上Alpha，浮到一半，穆雪松已经因缺氧而几近昏厥。陆清抓住他的腰带，向着头顶那束微弱的光线拼命浮游……

 

“哗啦”一声，他们冲出水面，鲜冷的空气猛地灌进口鼻，穆雪松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。他伸手胡乱地向眼前摸索着，喘息着唤：“陆…陆…”

 

陆清呕出几口江水，应声道：“没事，没事了。”

 

穆雪松听到他的声音，终于放心。他方才半昏半醒，口鼻中呛得全都是水，这会儿咳嗽得人都抽搐起来。陆清拖着他向岸边游去，他只觉手足越来越软，越来越冷。江岸边已经围拢来一些行人，吵吵嚷嚷地涉进水中伸手拉他。

 

陆清一头倒在岸边，天旋地转，全身冰凉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裹挟着热量从身体里飞速流逝。他听到身旁有很多人在喊，那些声音时远时近，最后都化成了嘈杂的风声。他想转头看看雪松，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软得连脖子都动不了。

 

奇怪。他迷迷糊糊地想，我这是怎么了？

 

然后他看见了穆雪松的脸，惊恐悲伤的脸，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地在叫着什么，手上湿漉漉的全都是鲜血。那是谁的血？是谁受伤了？

 

大片深色的痕迹正在他胸口上洇开。穆雪松双手用力压着他的伤口，那血却仍是止不住地从他指缝间涌出来。

 

“陆清，陆清…”他哽咽着唤道：“求求你别死…”

 

陆清睁不开眼，他想伸手摸摸雪松的脸，却一动也不能动。昏朦中他迷迷糊糊地想，哦，原来是我中弹了…

 

救护车和警车呼啸而至，陆清被送上车的时候，心跳和血压已经趋近于零。那颗子弹，在他们刚刚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从暗处射出，从背后击进了他左侧胸膛。

 

穆雪松跪在地上，双耳轰隆隆作响。有人在拉他，在他耳边大声说话，他不肯动，双眼来回扫视着人群，江面，头顶破碎的护栏，远处漆黑的树影，他在脑海里飞快地捕捉那一点点浮光掠影，还原整个场景和方向……

 

“那边！”他抓着身旁的警察，指向江对岸，“十一点钟方向，子弹是从那个方位射出来的，去查，查那里的监控…”

 

然后他也被人强行拖了起来，送上了救护车，他的大脑处在一种混乱的亢奋之中，而身体却已疲惫地不停发抖。护士按住他的头在他脸上不停擦拭，他才意识到自己在不停流血…

 

这是一个混乱的夜晚，警车和急救车的警笛声此起彼伏，所有人都在奔跑，喊叫。穆雪松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，仰着头，神情一片空茫。医生蹲在他身旁，给他清洗包扎手上，胳膊上和头上的伤口。警察来了又去，然后是保卫部的人一波一波的到访……

 

夜里十一点，刘远洲赶到医院，远远地就看到穆雪松蜷缩在座椅上，似是睡着的样子。他放轻脚步走近，才发现他一直睁着眼，眼白里都是红红的血丝。

 

刘远洲在他面前蹲下，轻声问：“陆长官怎么样了？”

 

穆雪松的眼睛滞涩地转了一下，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，哑着嗓子说：“还在抢救…我不知道…子弹从左边打进去，紧挨着心脏…他可能熬不过去…”

 

母亲去世的时候，他是那样痛彻心扉，但是现在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楚，他的所有感官好像都被剥夺了，灵魂游离在躯壳之外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。

 

“是什么人要谋杀你们？”

 

“不是我们。”穆雪松纠正说：“是冲他一个人来的。如果不是我临时坐上了他的车，他在江里就已经淹死了。这整个谋杀计划，恐怕都是为他一个人制定的。”

 

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人，就是穆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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